云梦泽北岸楚地。
这里的水比金子还金贵尤其是鄢城左近。
“头儿!这口井……又又又又……干啦!” 二狗子拖着两条沉重的泥腿连滚带爬地从村头那口最深的老井旁窜回来嗓子眼儿里干得冒烟发出的叫喊都带着沙哑的劈音。
他把那个快散架的柏木水桶狠狠掼在夯实的黄土院里桶底可怜巴巴地散出几缕混着黄泥浆的、可怜的细流。
地上早被桶滴水浸出了一个小小圆窝窝。
老村正李老根蹲在院墙根那块唯一背阴的角落里眼皮子像挂了铅砣半眯着缝。
他叼着根没半点火星的旱烟锅子吧嗒了两口抽了个寂寞。
烟袋锅里光秃秃的早几个月前那点金贵的烟叶沫子就见了底。
听到二狗子的鬼哭狼嚎他慢悠悠地掀了掀眼皮枯树皮似的脸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锯条: “嚷嚷个屁!能有点湿泥渣子就是龙王爷爷开恩了!” 他浑浊的眼珠子望向天上那毒辣得能烤焦头皮的白日头仿佛在质问 “今儿年头的龙王……怕不是旱魃投的胎?窝哪儿去了?该下雨的时节一滴屁不见!” 他又愤愤地啐了一口干沫子在地上旋即被毒辣的日头蒸发得无影无踪。
“井干了……河……汉水也不让俺们靠近了!” 二狗子一屁股瘫坐在滚烫的黄土上沾满泥巴的手指着南边—— 那是汉水的方向声音都带着哭腔 “昨儿我大着胆子天黑透了想溜去汉水边舀瓢水……娘啊!刚到林子边!嗖!噗嗤!一支黑羽杆子就钉在脚丫子前头的泥地里!那杆子…… 还在嗡嗡地抖!比蛇信子还瘆人!林子里头有个声音鬼似的喊:‘再近一步!射的就是你脑壳!’……那是……那是景翠将军的兵!他们把河都锁了!当兵的刀把子压下来咱连口生水都喝不上啊!”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锁河?” 李老根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狠狠一皱沟壑更深了声音里满是刻骨的麻木 “锁吧!锁住了水也锁住了咱的命根子!景大将军……哎……那身板……那气势……打仗是好把式可眼下……眼下这光景护河是护啥?护水珠子当金豆子?还是……” 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般的恐慌 “……怕秦蛮子真……真放水冲咱?”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哆嗦了一下赶紧甩甩头像是要把这大不敬又太过吓人的想法甩出去。
他用力吸溜了两下鼻子仿佛还能闻到点臆想中的潮气。
“给!王官家派水!” 一声透着施舍劲儿的高亢吆喝硬生生凿破了小村庄里那股令人窒息的干枯和绝望。
几个穿着皂吏服色、脑门儿油亮神气活像地主家过年打赏长工的家丁模样的人拖着一辆蒙着油布、吱吱扭扭响的老牛车进了村。
当先一个领头的皂吏捏着个铜皮喇叭下巴抬得恨不能戳天上去。
车上没多少东西。
几口箍着铁圈、裂了纹的大瓦缸缸口封着发黑的油布被牛车颠簸着发出空洞的响声。
那点可怜的水隔着油布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说腥不腥、说浊不浊的怪异气味。
“排队!排队!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咯!” 皂吏尖着嗓子吆喝鞭子杆儿抽在空处啪啪作响 “按人头领水!一口人小半瓢!王上恩典!熊姓子民的福泽!还不赶紧给老子磕头谢恩?!” 他斜眼瞅着那些如同久旱逢甘露般涌出来的村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村民们轰地一下围了上来! 男女老少端着盆的、抱着缺了口的瓦罐的、甚至直接用手掬着的! 人人脸上刻着饥饿和焦渴的深沟眼巴巴地盯着牛车上那几个黑乎乎的缸仿佛里面盛的不是水而是救命的神油! 那点湿气! 对他们来说就是命! 就是祖宗显灵! 李老根被推搡着挤在人群最前面。
一个皂吏粗鲁地掀开缸上油布的一角操起一个边缘豁口、表面沾着黑黄色可疑干渍的破木瓢探进缸里。
哗啦! 带出来的水浑浊发黄肉眼可见悬浮的草屑和细沙! 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如同牲口尿液沉淀后发酵了的浓烈骚味扑面而来! 熏得李老根喉头一窒差点呕出来。
可……这就是“水”! 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李老根身旁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头发都快掉光的瘦高老者王四颤抖着伸出两只枯枝般的手接过了那半瓢浑浊泛黄的“恩泽水”。
他似乎已经完全屏蔽了那刺鼻的气味浑浊的老眼痴迷地看着水瓢里晃动的液体像是捧着一瓢稀世珍宝。
他不怕脏不怕骚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支配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本文地址历史脱口秀从三皇五帝到溥仪第111章 郢都宴正酣中灶台底下打水桩来源 http://www.meibang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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